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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12】“潇湘”作为地名传进日本居然是因为一位禅宗大画家的加持?

更新时间: 2024-08-28 来源:行业新闻

  不久前与两位老友集会,席间偶尔聊到《义勇军进行曲》作曲者聂耳不幸溺亡之地——日本藤泽县的湘南海岸,《公民我国》杂志总编王众一问我湘南和内藤湖南与湖南省的相关。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我,当场被问倒。所以,回家后做了一番功课,遂有了这篇伪“地名考”。

  先说后者。内藤湖南与湖南省的联系却是简略,简略到没有半毛钱的联系。内藤身上的汉学耆宿光环过于耀眼,以至于国人在议论这位传奇人物时,往往会自带联想:内藤姓名中的“湖南”一定是从湖南省“拿来”,且有意无意地令人联想到“文明中心移动说”和“唐宋革新论”,就好像若不连姓名都“卷”起来,便枉称大学者似的;而日本常识人则多囿于地域主义观念,想当然地以为既然是京都学派大佬,“湖南”之名必源自与京都府相邻的滋贺县湖南市,仅仅此湖非洞庭湖,而是琵琶湖。其实,这两种说法均未中的。

  内藤湖南名虎次郎,字炳卿,号湖南。1866年,生于陆奥国马毛内村(今秋田县鹿角市十和田马毛内)。鹿角坐落秋田县的最北端,与青森县之间隔着界湖“十和田湖”,“湖南”即十和田湖的南边之意。十和田湖是由十和田火山喷射而构成的二重式火山湖,风光旖旎,是东北地方的名湖,作为特别名胜列入“国家文明财”。在东京都中心的国会议事堂,盘绕中心大厅四周的墙上,悬挂着描绘日本列岛四季景色的巨幅油画。其间,夏日的著作即田中仪一所绘《十和田湖与奥入濑》。如此,因了内藤湖南和京都学派的影响力,本来八棍子撂不着的湖南省硬是被扯出相关,连全无关连的滋贺县湖南市也被附会了与内藤的某种连接,而内藤成长的故乡十和田湖,却偏偏不被世人提起了。

  日本国会议事堂中心大厅中所悬挂的油画《十和田湖与奥入濑》。奥入濑是从十和田湖流出的一条河。(材料图/图)

  再聊回前者。关于湘南与湖南省的相关,其实并无定说。《广辞苑》(第五版)对“湘南”的释义虽有所指涉,但语焉不详:①坐落我国湖南省、注入洞庭湖的湘江以南一带景色名胜地的称谓。②将古相模国南部的“相南”,附会①而写成“湘南”,作为对相模湾沿岸地带的称谓。那一带包含叶山、逗子、镰仓、茅崎等区域,夏日多海水浴场,是京滨的消暑地,冬天则比较温暖。作为住所用地,被广泛开发。如“湘南电车”,系连接东京和(静冈县)沼津的中距离旧国铁的总称。

  经过这条释义,咱们了解到,没有我国的湖南,便没有日本的湘南。接下来的一个问题:这种空间上的“链接”到底是何时以及怎么产生的?在日本,“湘南”的表述最早见于安全年代中期的辞书《倭名类聚抄》(简称《和名抄》或《倭名抄》),语源是长沙国湘南县。据《资治通鉴大辞典》(吉林公民出版社,1994)的解说:湘南县为“西汉置,治地点今湖南湘潭市西南。东汉改为湘南侯国。三国吴复为湘南县。南朝齐废”。不过,《倭名抄》中的“湘南”,仍是单纯的我国古地名,并不等于今日日本的“湘南”。

  各种依据阐明,湘南真实的“越境”,与禅宗有关。葛兆光先生在《我国禅思想史》中谈到,南边禅学在地理上分两支,其间的第二支,就是“以荆州、衡岳为中心的禅师集团”:

  如荆州天皇寺的法懔、法忍,长沙寺的法京、智远,襄阳景空寺的法聪,庐山法充等。当然,最重要的是先在光州大苏山,后至衡岳,开后来露台一脉的慧思(515—577)。

  而露台宗,正是对日本释教、禅宗产生了决议性影响的教派。公元804年,最澄禅师作为遣唐使入唐学法,翌年回国后,在比叡山(别称露台山)的延历寺传法,继而创立了日本露台宗。

  宋末元初的画僧牧谿法常(法常是法号,生卒年不详),少时曾在名僧无准法师门下修禅,后成为西湖六通寺的开山祖师。其画作于镰仓年代晚期(14世纪),随中日禅师的沟通,批量流入日本,刹那遭到上流阶级的疯狂追捧。那种用水墨晕章和许多余白来体现六合幽趣的技法,高明圆熟,是日人眼中文人对天然山川之理想国“神往的标志”(日本学者山下裕二语),也深刻影响了日本的南画。桃山年代日本画宗师长谷川等伯、表屋宗达等人,都曾向牧谿画作中寻求水墨画技法的底子;狩野派艺术中也有许多描摹牧谿的著作。牧谿的画,是日本公卿、台甫和巨贾争相保藏的目标,是国宝中的国宝。如室町幕府足利宗族所藏绘画珍品的记载《御物御画目录》中,悉数280件庋藏中,牧谿著作占三成,多达103件。在14世纪中期的日本文献中,如只写“和尚”的话,就是对牧谿的敬称。牧谿的画在我国几近绝迹(仅故宫博物院和台北故宫博物院各藏一件),听说日本现存134幅,均藏于内阁府文明厅和全国一流美术馆的珍品库中。而牧谿著作的“天花板”,公认是《潇湘八景图》。全八卷中七卷在日本,余下的一卷《山市晴岚》,至今地点不明,日本保有摹本。

  所谓“潇湘”,《辞海》的释义为:①湘江的别称,因湘江水清深得名。《山海经·中山经》:“交潇湘之渊。”《湘中记》:“湘川清照五六丈,是纳潇湘之名矣。”又或专指湘江中游与潇水会集后一段,即“三湘”之一。②泛指湖南区域。郑谷《淮上与友别》诗:“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③古镇名。五代时置,在今湖南永州市西北。因当潇湘二水合流处得名;亦称潇湘关或湘口关。据此而望文生义,“潇湘八景”即湘江并入了潇水后,一路向北的湘江沿岸至洞庭湖一带的八处佳胜。北宋以降,代有画家以之为题创造,寄情山水,“潇湘八景”几成一种艺术范式。闻名者有宋迪作同名画卷,后被沈括写入《梦溪笔谈》,分别为远浦帆归、平沙落雁、烟寺晚钟、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渔村夕照、潇湘夜语——“八景”的名字,自此“出圈”。不过,与宋迪等人的著作比较,日人明显独钟牧谿。至于个中缘由,哲学家韩炳哲以为:

  牧谿受禅宗启示创造的《潇湘八景图》,也是“空”之图景,翰墨简淡宛转,一片空无,意境幽玄,寥寥数景消失于无限疏阔的余白中,慎重的笔法让物象起浮在实与虚、黑与白之间,不道尽其间意蕴。物象相融相依,互相照射,而非驱离、切割互相。空似乎成了友善的中介。水住,山流,六合合。空寂并未将画中静物埋没,而是反衬出静物之雅。(《禅宗哲学》,第35页)

  如此,从镰仓年代到江户年代,从足利将军宗族(足利义满、义政)到织田信长、丰臣秀吉,从德川将军宗族(德川家康、吉宗)到松平不昧、村田珠光,牧谿的《潇湘八景图》在这些人物之间流通,其价值已不能用金钱来估评。日人实在是太爱“潇湘八景”了,恨不能移景于日本。公然,后来日人在武藏国仓城郡六浦庄村(今京滨急行电铁的金泽八景站)一带,“发现”了“金泽八景”——整个是“潇湘八景”的“箱庭”版。妙就妙在每处佳胜,竟与潇湘的原景色一一对应,且被歌川广重搬上了浮世绘,计有《乙舻帆归》《平潟落雁》《称名晚钟》《洲崎晴岚》《内川暮雪》《濑户秋月》《野岛夕照》和《小泉夜语》,共八幅。元禄7年(1694),从大明亡命东洋的东皋心越禅师为“金泽八景”各题汉诗一首,有了我国大儒的七言绝句背书,金泽俨然潇湘矣。

  听说江户年代初期,泽庵和尚把江之岛一带开端称为“湘南”。同一时期,室町年代从我国移居日本的我国人子孙、小田原的祛痰药商崇雪,在大矶的鴫立庵建一石碑,碑上刻“著尽湘南清绝地”七字。此碑今犹在,被视为湘南地名的开始。而近代之前,汉学始终是日本的显学,故出于某种文人兴趣也好,或说附庸风雅也好,用“湘南”作雅号的禅僧、诗人地点多有,如禅僧湘南淙、诗人大久保湘南等。

  湘南电车通车后,被称为“湘南”的区域逐渐扩展,连三浦半岛都被归入其区划。明治29年(1896)5月,德富苏峰为双亲在逗子海边置办一栋别墅,然后把照顾二老的使命交给弟弟德富芦花,自己便踏上了周游世界之旅。彼时,芦花正身心交瘁,对放浪日子感到厌恶,决议暂去爸爸妈妈的别墅隐居,一起考虑未来的进路。他在致胞兄的信中写道:“东京的空气,对我来说太冷了。我想在湘南住些日子。”彼时的湘南,已成为上流人士的住所区。

  也是差不多同一时期,夏目漱石和铃木大拙各自在坐落北镰仓的圆觉寺跟从禅师释宗演参禅。漱石参禅是为自我疗愈,而大拙则为了学法。时空交织,二人的意图既不相同,也未相遇。从镰仓幕府年代起,因幕府统治者得宗宗族的保护,禅宗得以在此地生息、发育,历经五个世纪的开展,及至漱石和大拙禅修时,已洋洋大观,镰仓这座古刹树立、禅意十足的古城,也成了如假包换的禅宗“麦加”。

  就这样,从牧谿法常的《潇湘八景图》到“金泽八景”,从泽庵和尚到亡命东渡的我国禅师,可以说,正是因了禅宗的加持,这个以江之岛为中心、沿相模湾向东西延展的细长的海岸地带,才从古地名的“相南”变成了今日世人眼中的“湘南”,自带一种迥然不同于其他地域的浪漫风情。比如,住在首都圈的人,周末开一辆挂“湘南”车牌的车,跑在134号国道上,哪怕仅仅一台再一般不过的轻型机动车,也不失为一件拉风的事,车牌的“含金量”乃至碾压东京都内高档住所区“品川”。